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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nóng)民工子女教育問題的調(diào)查報告
隨著經(jīng)濟的迅速發(fā)展和城鄉(xiāng)一體化的穩(wěn)步推進,民工的身影越來越頻繁地出現(xiàn)在大眾的視野里。城市的繁榮和鄉(xiāng)村的滯塞造就了大批的城市候鳥,并因著其特殊的工作和生存環(huán)境而體味著別樣的喜怒哀樂。
城市的第二代移民——民工的孩子則因為義務(wù)教育體制、戶藉制度及相關(guān)的政策法規(guī)尚未完善等原因,求學的問題受到種種障礙和限制。
一、昂貴的借讀費讓民工的子女望而怯步。
在北京,雖然教育主管部門在民工子女教育方面措施比較到位,但由于費用等問題,民工子女在入學方面還存在一定的困難。特別是取消借讀費后,因財政沒有補助資金,這一矛盾更顯突出。城市學校多以非學區(qū)戶口和學生容量已滿為由拒收農(nóng)民工子女,而民辦學校較高的收費又使農(nóng)民工家庭難以承受,致使一些農(nóng)民工子女失學。
北京市教委和民政局規(guī)定,需要父母中有一方持有北京市的正式常住戶口,其子女開具《子女關(guān)系證明信》后就可免費借讀本市中小學,按有本市正式常住戶口的學生對待。這樣的情況下,外地來京的民工子女要想在北京進入城市學校就讀,必需交納昂貴的借讀費。
從秦皇島來京務(wù)工的小張夫婦,七歲的女兒正是入學年齡,按照北京小學生就讀的相關(guān)政策,夫妻倆既沒有北京戶口又沒有房產(chǎn)證明,不符合北京入學規(guī)定的幾種情況,被答復(fù)為應(yīng)回戶籍所在地就讀。夫婦倆求熟人幫忙,再三申請為了不讓孩子作留守兒童,給孩子一個陽光健康的心態(tài),希望進入所在暫住地相近的小學入學。最后接到答復(fù)為可按暫居地相對就近入學,具體向暫居地附近小學或所在區(qū)教育局申請,必須交納借讀費一萬兩千元,即每年兩千,一次交清六年費用。
小張夫婦在北京打工,丈夫開車給一家餐館送貨,每月五千元的收入,妻子沒有工作,只負責一家人的飲食起居和日常家務(wù)。月工資五千元除掉房租每月一千元、生活費及其它各種費用兩千多元,實在所剩無幾。一萬兩千元對夫妻倆來說實在不是小數(shù)目,而且還是最低的借讀費,按學校質(zhì)量條件等,多的可達三萬六千元。
夫婦倆反復(fù)合計,為了女兒有個更好的未來,不像父母這樣四處漂泊著謀生存,首先要讓孩子接受良好的教育。不是有句話這樣說嗎:如果嫌受教育太花錢,那么就嘗嘗無知的滋味。小張夫婦皆為初中畢業(yè),只能靠簡單的技術(shù)活和繁重的體力活賺取低廉的生活費,對女兒未來的希望是能像城里人一樣,坐在寬敞的辦公室里寫寫算算,既輕松又體面,別像父母一輩子給人打工,累死累活不說,還要受到種種不公正的待遇。
一萬兩千元最后由小張夫婦從老家的親戚處借來,夫婦倆大概需要兩年的時間才能還清這筆費用。至于北京戶口和房子的問題,從來是不敢想的,唯一的打算就是讓女兒把書讀好,再有就是多攢點錢。談到女兒在京入學的問題,夫婦倆一致苦笑:難!并且還有后顧之憂:作為流動人口,能否讓女兒在北京完成小學教育還是一個未知數(shù)。
二、城鄉(xiāng)差異帶來的岐視讓民工的子女心有余悸。
在城市的大環(huán)境中,農(nóng)村孩子和城里孩子集中在一起,一定程度上有利于他們?nèi)谌氤鞘,同時也造成了另一種岐視。
多數(shù)市民不愿子女與民工娃同班,有的家長聽說孩子與民工子女同班,找到校長和老師表示不同意,有的甚至不惜花費代價將孩子轉(zhuǎn)走,留下的也囑咐孩子盡量不要跟民工娃接觸,他們認為這些農(nóng)村孩子生活習慣不好,骯臟頑劣野蠻好斗。只有很少一部分家長認為和農(nóng)民工的孩子一起讀書有好處,民工子女的刻苦、勤勞和儉樸的精神值得城里孩子學習。
大多城市學生表現(xiàn)出不喜歡和民工孩子在一起玩耍,理由是民工孩子不講衛(wèi)生、生活習慣較差,在一起沒有共同語言。
對老師而言,教育民工的子女各方面都費心。首先在思想上,由于父母從小沒有給孩子理想的教育,很多學生沒有遠大的目標。在他們眼里,父輩沒文化照樣在城里掙錢。學生潛意識中已存在這樣的思想,所以在他們生活中,找不到可以學習的榜樣,讓人覺得很可怕。農(nóng)村學生的文明習慣更讓老師操心。例如農(nóng)村孩子在教室隨地吐痰后用腳去擦,老師就提醒他今后注意不要亂吐,結(jié)果這位學生很無辜地辯解:我用腳將它擦干凈了。有位老師感慨地說,“類似的這種事情還很多,很多城市孩子從小就養(yǎng)成的習慣,農(nóng)村娃娃得從頭學。我們還要擔負他們幼兒園就該培養(yǎng)的文明禮儀習慣。”
而對民工子女來說,在城里的生活過得并不愉快。讀書改變命運、知識成就未來的口號消除不了許多民工子女的迷茫,父母每天忙于生計,對孩子疏于管理。艱苦的生活條件、低廉的家庭收入,與城市孩子生活在一起被放大了自身存在的很多差距,這讓不少農(nóng)村孩子情結(jié)低落自卑,從而導(dǎo)致學習成績很不理想。
那些在親人眼里聰明可愛的農(nóng)村娃,在城里孩子面前顯得遲鈍、木訥、愚笨,城市的冷漠和岐視過早地投射在他們身上,使他們變得敏感、易怒,遇到不如意的事情自尊心會產(chǎn)生強烈的反彈,在渴望尊重和平等的同時加重對城市的陌生和疏遠。
小王夫婦的兒子明明在父母進成打工后的第二年轉(zhuǎn)入了省城的某小學讀書,九歲讀一年級在農(nóng)村老家是最普遍和正常的現(xiàn)象,但城里的孩子大多上學早,七歲讀一年級為多,還有部分孩子六歲就上了一年級,這樣明明在班里就是年齡最大的一個學生。由于個頭大、成績差,同學們暗地里稱他為“傻大個”,下課不喜歡和他玩耍,作游戲時也沒有人和他一組。
來自蘇北的小王夫婦在省城奮斗三年多了,小王主要做一些零活,早晨在都市人還處于夢中的時候,把一瓶瓶新鮮的牛奶小心翼翼放進一家家的奶箱里。太陽高懸天空的時候,不王又變成了一位送水工,來時一桶水甩上肩膀,走時拎著空桶步履匆匆。每天多時要干十來個小時,少時也要三五個小時。小王的妻子也要出門做事,自己經(jīng)營著一個水果攤,每天早起上貨,晚上點燈時分回家。夫婦倆沒有時間和精力照管兒子的生活和學習,經(jīng)常是早起出門時兒子還在睡夢中,只好請老鄉(xiāng)幫忙照顧。至于城里孩子每天上下學有家長接送、兜里各種新鮮的零食、時髦的玩具,父母對孩子無微不至地關(guān)愛和體貼,明明基本上是享受不到的。
同學的嘲笑、老師的白眼、家長的疏忽,使得明明完全厭倦了這種在學校受了委屈無處可訴,回到家里還是一個人對著墻壁的生活,孤獨自卑的他幾次和父母說要轉(zhuǎn)回老家上學,問他為什么要回去,明明低著頭說:不想在這里被人看不起,就是想老家。說得小王夫婦唯有難過的份。
三、基礎(chǔ)教育的薄弱使民工的子女舉步維艱。
和同齡的城里孩子相比,民工子女的基礎(chǔ)教育相對落后很多。英語、電腦、圍棋、游泳等名目繁多的暑期興趣班,幾乎每個城里的孩子都參加過,而民工的子女幾乎想都沒有想過。在農(nóng)村,學齡前的兒童大多是認識幾個拼音和簡單的漢字,至于鋼琴、美術(shù)、舞蹈等方面的培養(yǎng)基本沒有,更不會要求孩子們學普通話,來自生活環(huán)境的影響對孩子們?nèi)蘸蟮慕逃绊懯遣豢珊鲆暤,從起點上他們就遠遠地落在了城市孩子的后面。
老家在東北的小何夫婦來秦皇島打工兩年多了,小何在家具店賣家具打工,丈夫給家具公司做飯,家庭一個月平均收入2000元,房租加孩子上學就得1500多元,九歲的女兒在秦市某小學讀二年級。本來女兒就近上了學,應(yīng)該是最讓夫婦倆省心的事,無奈女兒的成績讓他們很難露出滿意的笑臉。
秦市小學從一年級開設(shè)英語課、微機課,對于當?shù)睾⒆觼碚f,這點課程不算什么問題,F(xiàn)在的城里家庭電腦基本得到了普及,多數(shù)孩子學齡前在幼兒園里就簡單地學過日常的英語單詞,對微機的操作因著家里電腦的普及也相對熟悉,可以說這兩門課程對當?shù)睾⒆觼碚f是輕松和有趣的。
但在小何的女兒這里,英語和微機是最令其頭疼的課程,以致于達到了恐懼和厭煩的地步。剛?cè)雽W時,女兒一口東北小村的方言讓小伙伴們很快就不再和她一起玩耍,甚至連同桌也笑話她講話像噎著了一樣,舌頭硬得很。更要命的是英語單詞的讀音恐怕只有她自己能聽懂,老師曾戲問她:你說的這是哪國英語?引起全班同學哄堂大笑,活潑聰明的女兒從此害怕并討厭英語,當然英語成績也是差得很。
第一次上微機課,老師教給學生開關(guān)機、用小畫筆作畫等簡單的操作技能,別的同學幾乎沒用聽就熟練地操作起來,小何的女兒卻緊張地連開機也不敢,她不明白這臺小小的儀器上怎么會有那么多的功能。城里的孩子笑她笨,她仿佛也覺得自己真得很笨。
提到這些,小何無奈地說:城里孩子條件好,家里有鋼琴、電腦,周末參加作文班、美術(shù)班,而我們哪有那樣財力和精力?我有時下班后教孩子背古詩、給她講算術(shù),但對于英語、微機等實在是力不從心。至于普通話,你看連我自己也講不好,更別說教她了。
談及女兒的未來,不容小何樂觀:女兒的東北口音很重,還不太會普通話,也沒人教她,經(jīng)常說什么也聽不懂,有時候問她什么,只會點頭、搖頭,與人溝通較少。老師說她經(jīng)常一個人遠遠地望著同學們游戲,滿眼的羨慕。當有同學主動邀請她時,她又躲得遠遠的了。女兒已經(jīng)有輕微的自閉傾向了。不知道這種心理上的障礙什么時候才會消除,只怕會影響她的成長和發(fā)展。
四、留守民工子女面臨的教育危機刻不容緩。
農(nóng)民工子女教育,包括兩部分:一是隨父母進城的子女,即流動子女的教育,二是留在家鄉(xiāng)的子女,即留守子女的教育。由于留守子女與父母長期分離,在生活、學習等方面都受到影響,尤其是親情缺失和隔代教育,使得留守子女這一群體存在巨大的心理創(chuàng)傷,性格變得較為孤僻,學習成績下降。
缺乏家庭這一重要教育環(huán)節(jié)。現(xiàn)代教育理論認為,家庭教育重于學校教育,有句話說:父母是孩子最好的老師。父母對孩子的教育、情感的培養(yǎng)與成長起著至關(guān)重要的作用。由于許多父母長期在外務(wù)工經(jīng)商,甚至多年未與孩子謀面,很難與子女交流,使得孩子產(chǎn)生孤獨、寂寞、膽怯心理,形成孤僻性格。
隔代撫養(yǎng),老人力不從心。由于上一代的文化程度普遍較低,并且年老多病,通常都不能有效輔導(dǎo)孩子的功課。很多留守子女由于父母外出對自己的學習中產(chǎn)生的問題無人輔導(dǎo),無人可問。
學校難和家長溝通,教育脫節(jié)嚴重。家庭教育是教育的重要環(huán)節(jié),由于家長外出,學校不能與家長溝通,甚至學生的作業(yè)都沒有家長簽字,不了解學生動態(tài),缺乏互動,不利于共同教育培養(yǎng)下一代。
留守學生學習成績普遍偏低。由于學習困難、交往困難、社會誘惑等因素,導(dǎo)致留守學生厭學、逃學、退學等現(xiàn)象的發(fā)生,對自己的未來也相當迷茫。留守學生成為犯罪和受侵害的高危群體。由于缺乏有效監(jiān)護,使得留守子女遇到問題得不到及時溝通和解決,容易誤入歧途。
民工張躍從農(nóng)村來市里賣菜為業(yè),十五歲的兒子跟著奶奶在鄉(xiāng)下讀初三,開學以來幾乎每個星期都要接到老師打來的電話,因為兒子逃課、吸煙、上網(wǎng)、打架,并且屢教不改。老師要求張躍能多抽時間管管孩子,否則再這樣下去面臨幾個月后的中考是很難取得好成績的,一旦中考失利停止學業(yè),這個年齡段的孩子走向社會沒準就會毀了一生。張躍每次匆匆趕來,塞給兒子一些錢外加狠狠地訓斥一頓,可惜收效甚微,兒子依然故我。學校已明確表示,這樣的學生給學校的管理帶來很大難度,甚至影響了同學們的學習和生活,只是鑒于九年制義務(wù)教育而沒有辦法將其開除。
其實民工子女所面臨的教育問題遠不止這些,他們令人擔憂的學習現(xiàn)狀、眾多的心理問題、社會環(huán)境的負面影響、家庭教育的嚴重缺失,需要學校、社會、家庭三個方面相互配合,針對民工自身的特點,流動性強、居無定所、工作時間長、經(jīng)濟收入低等等,尋求改善教育環(huán)境,提高教育質(zhì)量的出路與方法,發(fā)揮三者合一的最大優(yōu)勢。讓民工的子女在尊重與理解,平等與關(guān)愛中踏上健康的成長之路。
民工子女作為一個特殊的受教育的群體,*法賦予他們與城里孩子一樣平等的受教育的權(quán)利。當然這一切有賴于政府,特別是教育部門和社會各界方方面面的努力。民工們?yōu)槌鞘械慕ㄔO(shè)和發(fā)展做出了巨大的貢獻,他們的要求其實很簡單:生活有著落,孩子有書讀,一家人享受天倫之樂,在城市里安居樂業(yè)。城市應(yīng)該敞開懷抱接納這些來自五湖四海和兄弟姐妹,拓寬民工子女的求學之路,給民工的孩子以更多的理解、關(guān)愛和尊重,讓孩子們瑯瑯的讀書聲回蕩在校園的春天里,讓所有的孩子都有書讀才是硬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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