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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宗元永州八記中的情感流露
柳宗元永州八記中的情感流露【1】
摘要:結(jié)合柳宗元被貶永州后的游記和生活情況,從游歷中的樂趣、政治上的失意、生活上的受挫和人格上的超越四個逐漸深入的層面分析他著名的山水游記“永州八記”中流露出來的情感和心緒。
從中可以看出,作為一個被貶謫的有志之士,柳宗元通過散文這種形式,在對景物進行精描細寫的同時,還表達出自己被貶后的深切悲哀和高遠抱負。
關(guān)鍵詞:柳宗元 永州八記 山水游記 情感
在中國古代璀璨的散文史上,描寫山水的游記作品作為散文中的一個特殊領(lǐng)域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
像現(xiàn)在的人們喜歡游山玩水一樣,古人也愛好欣賞山川美景,無數(shù)的詩人、文人在游歷的過程中寫下了很多具有深遠影響的山水游記作品。
但是,把山水美景寫得全面、細致、極具審美感受的,還要數(shù)柳宗元的“永州八記”。
柳宗元在被貶永州后,寄情山水,寫下了八篇既獨立成篇又相互聯(lián)系的游記作品,被人們稱為“永州八記”。
他寫了八個主要景點,雖然都是寫山、水,但通過運用精細的描繪手法,使得每處的景色各具特色,形態(tài)各異,有很高的審美價值。
若是只因這一點突出之處,“永州八記”還無法在中國古代那么多的游記散文中脫穎而出。
他不僅摹寫山水,還把自己的思想感情融入其中,所以,他筆下的景物,都是“一切景語皆情語”,流露出他悲悶郁結(jié)卻又自我解脫的情感。
一.游歷中的樂趣
古人說“登山則情滿于山,觀海則意溢于!,自然中的山川、流水、花木能給人們帶來賞心悅目、心曠神怡的觀賞感受。
如今的人們在出外旅游時,常會因擁擠的人群、亂扔的垃圾、飛漲的門票而感到游興缺失,但是在古代,優(yōu)美的自然風(fēng)光、寂靜的環(huán)境會讓人有更多的審美愉悅。
柳宗元到永州后,擔(dān)任永州司馬,閑暇時間很多,為排解心中的孤寂、無聊,便開始了對永州美景的發(fā)掘。
“永州八記”的第一篇是《始得西山宴游記》,他在“以為凡是州之山水有異態(tài)者,皆我有也”的自信中發(fā)現(xiàn)了奇特的西山,于是陶醉在美好的風(fēng)景中,感覺“心凝形釋,與萬化冥合”,體驗到與自然融為一體的快樂。
后來的幾篇游記中,柳宗元用細膩得幾乎是畫筆的語言來描述眼中的風(fēng)景,尤其是第四篇《至小丘西小石潭記》,他筆下清澈見底的潭水、佁然不動的游魚都流露出他對于優(yōu)美風(fēng)景的熱愛和從中得到的游玩樂趣。
雖然這種寄情山水的樂趣是對無奈的貶謫生涯的一種排解,但在山水中游玩的時候,柳宗元還是懷著愛惜美景、怡然自樂的審美情懷,得到了普通人在游山玩水時的快樂。
二.政治上的失意
生于名門望族的柳宗元,居住在繁華的長安城,從小受到良好的教育,博覽群書,21歲就考中進士,可謂少年得志。
27歲那年,他又考中博學(xué)鴻詞科,受到重用,成為京城中受人重視的年輕官員之一。
他思維靈活,才思敏捷,有著遠大的志向,把人生追求定義為“唯以中正信義為志,以興堯舜孔子之道利安元元為務(wù)”①。
后來他投靠王叔文等人進行永貞革新,但是,革新很快就失敗了,年輕有為的柳宗元從京城被貶謫到偏僻的永州。
在古代的封建體制下,很多懷才不遇的有志之士被貶謫到偏遠的地方,有些人悲觀失望、無所作為,有些人能走出陰影在當(dāng)?shù)馗梢环笫聵I(yè)。
柳宗元顯然是屬于后一種,但他在永州的作為遠沒有在柳州的貢獻大。
被貶永州之后,柳宗元在政治理想上受到了很大的打擊,所以孤單抑郁、思想比較消極,這在他的“永州八記”里面也有很明確的表露。
《鈷鉧潭西小丘記》敘述了柳宗元以極低的價格買下鈷鉧潭西小丘并改造它的經(jīng)歷,雖然小丘環(huán)境優(yōu)美,卻因在偏僻的永州而賣不出去,但如果在長安附近,則會“日增千金”。
這樣的對比,可謂是對自己的真實描寫,他“借題抒發(fā)了一種懷才不遇、不被人知的苦悶之情”②。
被貶到偏遠而貧窮的地方,當(dāng)一個沒有實權(quán)的小官吏,再高遠的志向、再精明的治國方略、再多的政治抱負,也只能放在心里,而無法將其付諸實踐。
他的痛苦,不能明說,也沒人可以訴說,所以,只能以這種形式表露在游記中。
《袁家渴記》中他描繪了此處的美好風(fēng)光,但是永州人卻沒有去游玩的,他不敢獨自享受,寫成文章告訴世人。
美景無人賞識,正像有志之人懷才不遇,而他作為一個戴罪的閑人,更是什么事情也做不了,只能寫文章以“傳于世”,這是他所不想的,也是讓他深感悲哀的傷痛。
柳宗元在“永州八記”最后一篇《小石城山記》中,用了整整一段話來發(fā)表議論,表達了自己對造物者是否存在的質(zhì)疑,他不理解造物者把秀美的小石城山安放在這荒僻遙遠的蠻夷之地,內(nèi)心里更不知道自己在這蠻夷之地會不會也像小石城山一樣無人賞識,而埋沒了自己的才華。
柳宗元與劉禹錫是一輩子的知音、兄弟,但是與劉禹錫的豪爽豁達、倔強執(zhí)著不同,柳宗元在面對困難時相對比較消極,尤其是到柳州之后,更以為自己將要終于此地,誰知卻一語成讖。
而“永州八記”里也流露出一個少年得志的才子郁郁不得志的抑郁、孤寂和苦悶的心情。
三.生活中的受挫
年輕有為的柳宗元到永州之后,不僅在政治上受到貶謫之苦,生活也不盡人意。
他的父親、妻子先后離他而去,能跟他一起到永州的,只有母親、弟弟和表弟。
習(xí)慣了京城的繁華熱鬧,他們來到這陌生的蠻夷之地,卻連個住處都找不到。
八個月后,老母因得病又不能得到及時的治療而死于他們所居住的龍興寺,后來在五年之內(nèi),龍興寺竟四次著火,他們也變得性命難保。
同時,柳宗元在妻子去世之后又遲遲找不到續(xù)弦之人,在《與楊京兆憑書》里面柳宗元寫道:“荒陬中少士人女子,無以為婚,世亦不肯與罪大者親昵!边@些挫折,無疑給柳宗元的生活帶來極大的痛苦,在“永州八記”中他雖然沒有明確的描寫自己的生活困苦,但是很多地方卻能表現(xiàn)出來。
在《至小丘西小石潭記》中,柳宗元描寫了幽美的景色,在這美景中與友人同游,卻讓他覺得“四面竹樹環(huán)合,寂寥無人,凄神寒骨,悄愴幽邃。”如果一個人在游覽美景時感到悲傷,無非是因為心情不好,生活不順。
這正是“作者抑郁心境的袒露,但也巧妙地寄寓在潭的凄清幽邃的自然景色之中,樂極生悲,主客之間達到和諧的統(tǒng)一!雹哿谠凇垛掋a潭記》中寫道:“孰使予樂居夷而忘故土者,非茲潭也歟?”顯然,鈷鉧潭風(fēng)光再美,也不可能使他忘記長安城,忘記以前的那種春風(fēng)得意的生活。
這句話里,流露出柳宗元在永州所經(jīng)歷的無法言說的悲傷和失落。
柳宗元《永州八記》的寫作啟示【2】
摘要《永州八記》是柳宗元山水游記的代表作。
作品景中托意,借景喻情,堪稱山水人格化的典范之作。
本文試從景、情、意、境四個寫作維度對《永州八記》進行探討,得出了寫實與寫意、自嘲與自戀、儒學(xué)與佛禪、繪境與造境的對立統(tǒng)一等寫作啟示。
關(guān)鍵詞:柳宗元 永州八記 寫作 啟示
《永州八記》是柳宗元山水游記的代表作,也是我國游記散文中的一朵奇葩,其藝術(shù)魅力歷久彌新。
作為永州本地人的筆者,深知《永州八記》成功的關(guān)鍵不在景致,而是事在人“彰”,即所謂“夫美不自美,因人而彰”(《邕州柳宗元中丞作馬退山茅亭記》)。
可以說,《永州八記》(以下簡稱《八記》)是柳宗元寫作建構(gòu)的杰作,堪為今天寫作教學(xué)與指導(dǎo)的借鑒藍本。
一 景的表現(xiàn):寫實與寫意的統(tǒng)一
1 寫實。
柳宗元《八記》寫景的“寫實”表現(xiàn)主要有二:一是景點定位切實。
柳宗元在《八記》中對相關(guān)景點位置及其相互距離、順序、線路的表達呈現(xiàn)準確,如《始得西山宴游記》“因坐法華西亭,望西山”的方位啟導(dǎo),“過湘江,緣染溪”的路線指引。
此外,小丘、小石潭、袁家渴、石渠、石澗、小石城山等位置和游蹤的交代都十分清晰而確切。
選擇永久性的醒目標志做參照,從而給予各個景點時空雙維定位,這正是《八記》“寫實”的成功要訣所在。
如在《始得西山宴游記》中以法華寺、瀟水和冉溪作參照,《鈷潭記》以“泉流”和“魚梁”為標識,等等。
二是景物特性鮮明。
《小石城山記》寫造物主鐘靈于石,表現(xiàn)了石之“瑰瑋”,體現(xiàn)了“我”之石性。
《鈷潭記》循環(huán)往復(fù),中間石觀點綴,意趣無窮。
《鈷潭西小丘記》平淡是真,小丘――買丘――辟刈――游賞,其間最見功力。
《石渠記》則“石渠幽然有聲,石泓澄然以清,石潭淵然以深!薄吨列∏鹞餍∈队洝飞剿嬷卤M在尺幅之內(nèi),不寫盡佳境,但見筆墨悠長。
而在此過程中,《八記》山水特征無不凸顯:西山高峻怪特,小石潭水清石奇,小丘周延精巧,袁家渴水繞山環(huán),石澗“亙石為底”,小石城山天然傳神等,無不個性煥發(fā),給人以鮮明而獨特的印象。
2 寫意。
如果說《八記》“寫實”追求的是“形似”,那在此基礎(chǔ)之上的“寫意”追求的則是“神似”。
《八記》的“寫意”方式主要有以下幾種情況:(1)以意為主,憑意造景。
柳宗元帶著較為強烈的主觀情意去觀察景物,捕捉和選擇物象,使客觀物景染上了明顯的主觀色彩,如《始得西山宴游記》、《至小丘西小石潭記》中的西山、小石潭等。
(2)情隨景遷,見景生意。
柳宗元出游后遇到某種特定的景物,忽有所悟而感受大發(fā),從而達成意與景的交融,如《鈷潭西小丘記》、《小石城山記》等。
(3)寓情于景,物我合一。
柳宗元把自己的情緒、好惡和品質(zhì)等,較隱蔽地注入景物之中,處處寫景,又句句關(guān)情,情與景水乳交融,如《石渠記》、《石澗記》等。
以西山為例,它本是一座并不高大的山,但柳宗元從西山身上照見了“自我”后,反過來又把“自我”融入對西山的描述,從而達成了更高層面的藝術(shù)“寫意”。
于是,《始得西山宴游記》中的西山翹首天外,在此柳宗元的孤傲、正直便異化為西山的奇特、挺拔或雄偉。
總之,柳宗元在《八記》中通過“寫意”融注了“自我”情懷:悲憤精神和崇高品格等,《八記》山水由此而被賦予了生命和靈氣。
縱觀《八記》,其描摹物態(tài),主要目的是表現(xiàn)“自我”(即“意”);其抒發(fā)積悃,主要方式是借景物進行寄寓。
這樣虛實相生,便達成了“寫實”與“寫意”的和諧與統(tǒng)一。
二 情的抒發(fā):自嘲與自戀的統(tǒng)一
1 自嘲。
柳宗元在《八愚詩序》中自稱“愚者”,并以此自嘲與解嘲。
其實,這種自嘲理念和解嘲方式在《八記》之中也是一以貫之的,《八記》山光水色之中幾乎無處不游弋、閃動著柳宗元“被棄”的身影或心思。
鈷潭西小丘“貨而不售”,柳宗元“憐而售之”;小石潭“以其境過清”,“乃記之而去”;石渠“惜其未始有傳焉者”,“故累記其所屬”;小石城山惜之“列是夷狄”,遂感慨其“更千百年不得一售與其伎”。
他棄“我”取,被棄的苦痛、無奈和彷徨在文中依稀可見,這是柳宗元在永州時期不幸遭遇和矛盾心理的真實寫照與藝術(shù)反映。
言“棄”其實是柳宗元的一種特殊方式,柳宗元將“被棄”山水和“自我”思想有機統(tǒng)一,或自嘲,或解嘲。
可見,柳宗元在《八記》中的“自我”形象轉(zhuǎn)換為“棄者”,《八記》山水成為“棄者”自嘲與解嘲的表現(xiàn)中介。
2 自戀。
“愚”從正面看,兼有堅持正義的內(nèi)涵和諷喻時弊的功用,所以在某種意義上“愚者”是柳宗元智慧的載體;而“棄”則是柳宗元不幸生活遭遇和百折不撓精神的集中體現(xiàn),因此在深層意義上,“棄者”是柳宗元“獨釣寒江”人格之精魂。
這樣“愚者”、“棄者”也就成了柳宗元在《八記》中聊以“自戀”的資質(zhì),并成就了柳宗元在《八記》中頑強的“自戀”意趣。
“悠悠乎與顥氣俱,而莫得其涯;洋洋乎與造物者游,而不知其所窮!(《始得西山宴游記》)柳宗元與西山解融為一體,所以在此夸西山即美“自我”。
“潭中魚可百許頭,皆若空游無所依。日光下澈,影布石上,然不動;爾遠逝,往來翕忽,似與游者相樂。”(《至小丘西小石潭記》)小石潭中的魚與“我”的意趣相通,在此柳宗元“戀”魚即“自戀”。
這樣,在柳宗元的視閥里,湘江、愚溪、小石潭瀲滟的波光下和清瀅的水流中,生生不息的便是對這種或“愚”或“棄”的偏愛與執(zhí)著。
而《始得西山宴游記》、《鈷潭西小丘記》、《石渠記》等篇中,柳宗元則不僅是自然美的觀賞者,還是自然美的改善者或者說締造者,他對修繕后深深打上其身心烙印的《八記》山水孤芳自賞,這是柳宗元“自戀”的又一演繹方式和表達形態(tài)。
這樣,柳宗元在《八記》中將“棄者”的常態(tài)與智者的超常態(tài)有機地結(jié)合起來,創(chuàng)造了一種大智若愚、大勇若怯、超凡脫俗的“自戀”意境。
柳宗元在《八記》中尋山水、游山水、惜山水和戀山水的過程,其實就是他從“自嘲”走到“自戀”的心路歷程。
可見,情感同樣可以成為山水游記文學(xué)的靈魂,柳宗元正是以此讓山水游記從此脫離了應(yīng)用文體,晉升成了抒寫人生的游記文學(xué)的。
三 意的表達:儒學(xué)與佛禪的統(tǒng)一
1 儒學(xué)。
在永州十年,柳宗元深讀古代典籍,走訪民間疾苦,遍游山水佳地,體驗人情冷暖,深思社會問題,賦詩作文傳道,踐行“輔時及物”。
儒學(xué)倡導(dǎo)“出”以行道濟世或“處”以獨善其身,而柳宗元身處逆境仍然“文以載道”。
如,“利安元元”理念寓于《鈷潭西小丘記》中,“民本”情懷則在《鈷
潭記》等篇記中閃爍……如果將《八記》這些寓于永州山水的“民生”胸懷匯集在一起,我們便可以得到一個“窮且益堅”、心憂天下的“儒士”形象。
柳宗元在《八記》中對儒家傳統(tǒng)思想獨特的繼承、創(chuàng)新和傳承,使他的儒家人文精魂一千二百年來一直與《八記》讀者同行,與“八記”山水共存。
正如中國柳宗元研究學(xué)會副會長陳松柏先生在《柳宗元的人生道路對于中國士人的象征意義》一文中所言:
柳宗元以深厚的中國傳統(tǒng)儒家文化為根底,他的身上體現(xiàn)了典型的中國士人的整體風(fēng)范。
雖然柳宗元的一生是短暫、曲折而坎坷的,但他不愧為我國封建士大夫的優(yōu)秀代表,有《永州八記》為證!
2 佛禪。
唐朝統(tǒng)治者為維護社會穩(wěn)定和麻痹人民而推行“三教調(diào)和”的政策,柳宗元則提出了“統(tǒng)合儒釋”以佐世的政治主張,這種思想對柳宗元創(chuàng)作《八記》產(chǎn)生了較為深遠的影響。
一是柳宗元將禪意投射于景物之上,讓其蒙上了一層宗教的靜穆和神秘,賦予《八記》景物一種美輪美奐的奇異色彩。
《八記》營造的幽靜清冷的境界無不是詩情美與禪意美的載體:小石潭、鈷潭在“佛”光普照下成就為心靈之潭、哲理之潭和宗教之潭,西山、小石城山在“禪”意演繹中也成了柳宗元的意念之山、人格之山和生命之山。
二是《八記》在景物描述之后對人生或社會進行佛禪式“頓悟”,提升了《八記》的思想境界,拓展了《八記》的社會意義。
如《始得西山宴游記》,“然后知吾向之未始游,游于是乎始!贝恕邦D悟”,成為該文畫龍點睛之筆,而且提挈了整個《八記》。
而《鈷潭西小丘記》、《小石城山記》中的“頓悟”,則將讀者眼光從山水記游引向社會生活:佛禪叢林制度的追求滲透,“利安元元”社會理想的寄寓等;不但拓展了山水游記的表現(xiàn)領(lǐng)域,而且擴充了山水游記的社會思想意義。
《八記》于清麗中見峭拔,于簡潔中見深沉,于淡雅中見富蘊,這主要導(dǎo)源于文中“輔時及物”的儒道和幽邈深邃的禪意。
而其間蘊涵的哲理思辨與人生感悟,是柳宗元人生哲學(xué)的藝術(shù)寫照與曲折反映。
四 境的營造:繪境與造境的統(tǒng)一
1 繪境。
柳宗元《八記》以“畫”為文,其“繪境”主要表現(xiàn)如下:(1)畫面優(yōu)美。
《八記》描山繪水筆法洗煉,寫景無不精心剪裁。
就拿林紓先生最為推崇的《至小丘西小石潭記》來說吧:一池清涼透澈的潭水,水中游魚細石,潭面點綴各種石觀,四周竹樹環(huán)合,整個畫面靜謐而清明。
“石澗風(fēng)景圖”(《石澗記》)則格調(diào)清新而秀麗,無論是“亙石為底”、“流若織文”或“揭跣而往”,還是“交絡(luò)之流”,“均蔭其上”或“翠羽之木”,都讓人流連忘返和過目難忘。
總之,柳宗元的“繪景”剪裁藝術(shù),優(yōu)化和美化了《八記》山水畫面。
(2)構(gòu)圖分層。
《八記》吸取了賦體鋪陳的“繪境”手法:如《袁家渴記》的描述由上而下,從樹到草,有條不紊;《小石城山記》則先寫山之形態(tài),再寫其旁堡塢,最后寫山上景色,條理分明;等等。
如果我們對“八記”山水分布進行總體考察就會發(fā)現(xiàn):前四記和《小石城山記》,以愚溪為紐帶,串聯(lián)成一個整體;后三記則承前啟后,散落在瀟水之濱;而隨著愚溪匯入瀟水,便成就了“山重水復(fù)”和“柳暗花明”之佳境。
《八記》之畫“境”,可謂深得中華民族傳統(tǒng)山水畫之藝術(shù)精髓!
2 造境。
《八記》山水之“造境”主要有下面三種表現(xiàn)形態(tài)。
一是以文“造境”達成形象生動。
如水流“斗折蛇行”(《至小丘西小石潭記》)或“流若織文”的(《石澗記》),水流聲“如鳴佩環(huán)”(《至小丘西小石潭記》)或“響若操琴”(《石澗記》),石頭“若牛馬飲于溪”或“若熊羆之登于山”(《鈷潭西小丘記》),游魚“似與游者相樂”(《至小丘西小石潭記》)或鳥獸“舉熙熙然回巧獻技”(《鈷潭西小丘記》),等等。
比喻精當(dāng)、比擬傳神、對比鮮明、襯托巧妙和象征貼切,生動而形象。
二是經(jīng)過人工美化“造境”。
如《鈷潭西小丘記》中的小丘,經(jīng)過“鏟刈穢草,伐去惡木,烈火而焚之”,使得“嘉木立,美竹露,奇石顯”。
《石渠記》中的石渠,“攬去翳朽,決疏土石,既崇而焚,既釃而盈”,經(jīng)過一番除惡顯美的努力,石渠水流也得以明凈與通暢了。
三是讓情景相合生成意境。
《小石城山記》“借石之瑰瑋,以壯胸中之氣”(茅坤評《小石城山記》語),《鈷潭西小丘記》則以山石之奇峭,寄郁勃憤慨之情……《八記》之“造境”,既有巧奪天工的人工改良和靈異巧妙的藝術(shù)點染,更有作者主觀情意的參與滲透,它們共同創(chuàng)造了鮮明生動的畫境。
因此所“造”之境不但比圖畫更賞心悅目,而且比圖畫更讓人心曠神怡。
“五嶺以南,多名山削壁,清泉怪石,子厚與山川適兩相遭,非子厚之困且久,不能搜巖穴之奇,非巖穴之怪與幽,亦無以發(fā)子厚之文!(茅坤《唐宋八大家文鈔柳柳州文鈔》)。
柳宗元曲折人生所郁積的抱負、思想與情感,在《八記》情、景、意、境“四合一”的創(chuàng)作過程中得以寄寓、整合和升華,從而將《八記》塑造成為“物我合一”的山水意境,終于完成了《八記》獨特魅力的辯證塑造過程,《八記》遂成絕誦而流芳千古。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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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呂國康:《柳宗元詩文教與學(xué)》,珠海出版社,2004年。
柳宗元《永州八記》的藝術(shù)魅力【3】
[內(nèi)容摘要]《永州八記》作為我國古典散文的典范之作,它的魅力之所以經(jīng)久不衰,關(guān)鍵在于它所體現(xiàn)出的強烈的感情色彩,體物細微、繪聲繪色的特色,構(gòu)思的巧妙、手法的靈活多樣以及作者高超的語言藝術(shù)技巧。
[關(guān)鍵詞]永州八記:藝術(shù)魅力
常言道:“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可永州的山水,既無仙,也無龍,卻也能名垂千古,原因何在呢?永州山水 的幸運,緣于唐代散文大師柳宗元的《永州八記》。
而《永州八記》作為山水游記的千古絕唱,它的魅力又何在呢?本文擬從以下幾個方面談?wù)勛约捍譁\的看法:
一、凄神寒骨,寄慨遙深
《永州八記》是柳宗元被貶永州時所寫的一組山水游記,分別描繪了永州(今湖南零陵縣)的八處山水。
永州在當(dāng)時是所謂的蠻荒之地,作者是因為參與王叔文集團的政治改革,失敗后被貶至此的,時間達十年之久,《永州八記》即寫于被貶之時。
在這組散文中,作者描寫的大都是奇異美麗卻遭人忽視、為世所棄的自然山水。
在描寫過程中,作者有時采用直接象征手法[1],借“棄地”來表現(xiàn)自己雖才華卓犖卻不為世用而被遠棄遐荒的悲劇命運。
如《小石城山記》對小石城山的被冷落深表惋惜和不平,《鈷潭西小丘記》直接抒寫對“唐氏之棄地”的同情,都具有“借題感慨” 的特點。
但多數(shù)情況下,作者則是將表現(xiàn)與再現(xiàn)兩種手法結(jié)合起來,既重自然景物的真實描摹,又將主體情感不露痕跡地融注其中,令人于意會中領(lǐng)略作者的情感指向。
在其中第一篇《始得西山宴游記》開頭,作者就說:“自余為人,居是州,恒惴栗。”抑郁悲憤之情溢于言表。
二、體物細微,繪聲繪色
柳宗元的山水游記,特別注重抓住景物特點,精雕細刻,描繪景物做到出神入化。
如寫魚和水,柳宗元在《小石潭記》中寫道:“潭中魚可百許頭,皆若空游無所依。
日光下澈,影布石上, 然不動;出而遠逝,往來翕呼,似與游者相樂。”作者用動靜互見,虛實相間的手法,以日光魚影寫出游魚相戲之狀,魚水相得之樂。
以魚寫水,則潭水之清澈不言自喻;以魚寫人,則人羨魚樂之情含而不露。
這樣,作者的描寫更顯得細膩生動,也更富有詩情畫意。
柳宗元在繪景狀物中之所以能夠細膩生動,根本原因在于他能夠體物細微,以及他對生活的親身體驗和觀察事物的獨特角度。
在他的筆下,冉溪的水是奔注的,因為“顛委勢峻”,所以“蕩激益暴,嚙其涯”;注入小石潭的溪水是“斗折蛇行”的,所以作者是未見其狀,先聞其聲:“隔篁竹,聞水聲,如鳴佩環(huán)”;石渠水是細幽的,所以“其鳴乍大乍細”,“其流抵大石”是“伏出其下”。
小石潭是“全石以為底,近案,卷石底以出,為坻、為嶼,為堪,為巖”;而石澗是“畫石為底,達于兩涯。
若床若堂,若陳筵席,若限閫奧”。
試想,若沒有深厚的生活基礎(chǔ),沒有觀察事物的獨特視角,是很難將這些事物千姿百態(tài)的情狀一一描摹出來的。
三、構(gòu)思巧妙,手法靈活
《永州八記》在結(jié)構(gòu)上具有獨特之處。
這八則游記,合則似山水長卷,分則為八折屏風(fēng),既各自成篇,又前后連貫,互為映襯,成為一個整體。
在每篇的開頭,與上篇相互關(guān)合,可承接的方法卻詭奇多變。
《鈷姆潭西小丘記中》是以日期與《始得西山宴游記》相接:“得西山后八日,尋山口西北道二百步,又得鈷潭”;或以方向:“鈷潭在西山西”;或以一句概括上篇所述:“石渠之事既窮,”作者有意識的在《八記》中選擇不同的刻畫重點:西山的山勢高峻特立、鈷潭的水勢峻急蕩擊;西小丘的石奇、小石潭的游急、袁家渴的風(fēng)大;石渠的細流、石澗的澗石、小石城山的山形。
這樣的構(gòu)思既突出了八處山水各自的特色,又避免了重復(fù)雷同。
自然界山水景物的變幻多姿,要求作家用靈活多變的藝術(shù)手法去描繪它。
山野之石則“渙若奔云,錯若置棋,怒者虎斗,企者鳥厲”(《永州崔中丞萬石亭記》),形貌態(tài)勢各各不同。
至于林木山風(fēng),更是生氣勃勃,氣象萬千,“每風(fēng)自四山而下,振動大木,掩苒眾草,紛紅駭綠,蓊勃香氣,沖濤旋瀨,退貯溪谷,搖揚葳蕤,與時推移”(《袁家渴記》)。這里,有動有靜,有形有色,有疾有緩,有點有面,刻劃細致而不瑣碎,語言精煉而極富變化,文勢則嚴整勁峭而不乏參差舒緩,用劉熙載的話說,就是:“如奇峰異嶂,層見疊出”,“柳州記山水……無不形容盡致,其自命為‘牢籠百態(tài)’,固宜!盵2]
四、語言準確、簡潔、生動、形象
柳宗元山水游記的語言,恰如他在《愚溪詩序》中所說:“清瑩秀澈,鏘鳴金石”。
他描繪山水,能寫出山水的特征,文筆簡練而又生動。
如他在《袁家渴記》中所描繪的“風(fēng)自四山而下”時的情狀,大木粗壯,風(fēng)大能振動之;草卉柔弱,風(fēng)可“掩苒”之。
濤得風(fēng)而增大“沖”力,水流石上為“瀨”,風(fēng)吹之而成“旋”。
紅花綠葉被風(fēng)吹得“紛”亂而受了驚“駭”,原來隱藏的幽香釋放出“蓊郁”可聞的濃香。
又如對石渠的風(fēng),作者僅用了“風(fēng)搖其巔,韻動崖谷。
視之既靜,其聽始遠”幾句話,就把石渠清幽冷寂的境界和風(fēng)吹谷鳴余音徐歇的韻味全盤托出。
“搖”與“動”,寫出了風(fēng)與聲的因果關(guān)系;“既”與“始”,寫出了時間的先后,“視”與“聽”,寫出了作者“心凝形釋”之狀。
再如作者用“斗折蛇行,明滅可見。
其岸勢犬牙差互”形容小石潭的盤行曲折,渲染了小石潭幽深靜謐的詩意的美。
其中“斗折”喻靜止的溪身,“蛇行”比流動的溪水,“明滅可見”是從光線的明暗寫溪流的時隱時現(xiàn),“犬牙差互”是從兩岸的參差交錯寫溪身的蜿蜒曲折。
作為散文大家,柳宗元的語言是個性化的,富于創(chuàng)造性的。
[3]他用“暴”、“嚙”等動詞來形容水勢的“洶涌”,水力的“侵蝕”,這樣的擬人不僅新奇,而且體現(xiàn)了作者對政治理想的鍥而不舍的追求精神。
在《鈷潭西小丘記》一文中,“清冷之狀與目謀,之聲與耳謀,悠然而虛者與神謀,淵然而靜者與心謀”,四個“謀”字下得極傳神且奇特,不僅形象的表現(xiàn)出作者怡然陶醉的喜悅,也含蓄地透露出作者在現(xiàn)實生活中抑郁寡合、寂寥無謀的悲哀。
參考文獻:
[1]游國恩.《中國文學(xué)史》[M]. 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 1988.
[2]劉熙載.《藝概?文概》[M].北京:民族出版社,2005.
[3]柳宗元.《永州八記》[M].北京:民族出版社,19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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